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咖啡馆的玻璃窗，在桌布上洇开一朵朵水痕。我第三次整理好衬衫领口时，终于听见邻座传来清越的笑声。她正踮着脚尖和咖啡师争论拉花图案，发梢沾着细碎的水珠，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
那是个被误认为图书馆的旧书店。书架间斜斜探出几枝绣球花，空气里浮动着油墨与咖啡混合的香气。我抱着一摞专业书籍穿过旋转门，忽然被斜倚在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上的身体撞了个趔趄。她慌忙后退，却碰倒了身后的陶土花瓶，碎瓷片在橡木地板上迸溅出细碎的星芒。

深秋的银杏大道总让我想起她围巾上的暗纹。那件墨绿色羊绒围巾是我们在二手市场淘到的，领口处缝着褪色的鸢尾花。某个加班的雨夜，她裹着围巾蜷在飘窗上读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，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，而她的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，像停驻着未落的星辰。

跨年夜的钟声里，她将冻红的双手藏进我大衣口袋。我们挤在地铁站口的便利店门口，看霓虹在羽绒服上投下斑斓的碎影。她突然掏出个铁皮盒，里面装着去年春天捡的鹅卵石，每颗都系着便签："三月的樱花雨""四月图书馆的晚风""五月老书店的阳光"。这些被时光浸透的碎片，此刻正隔着玻璃折射出万千光年外的星光。

初雪降临的清晨，她站在公寓楼下递来毛线帽，围巾绕了两圈又拆开重系。我们呵出的白雾在空中纠缠，像两根即将融化的冰晶。她忽然踮起脚尖，在围巾系法上做了个心形的结——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半年前在旧书店，她将散落的书页一本本码齐时，指尖划过的弧度。

如今我们的猫在飘窗晒太阳时会突然竖起耳朵，仿佛能听见六年前那场意外碰撞的回响。她总说爱情是场缓慢的解冻，从最初冰凉的触碰，到如今血液里流淌的暖流。当她在厨房切着深夜加班带回的便当，案板上的水珠连成细线，恍惚间又成了那年雨打玻璃的形状。

昨夜整理旧物时，发现她留下的素描本扉页写着："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。"泛黄纸页间夹着去年深秋的银杏叶，叶脉里还凝着经年的雨渍。我忽然明白，那些被时光打磨过的瞬间，早就像琥珀里的虫子，在永恒的凝视中获得了新的生命。